求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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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下著大雨, 阮愫跟她的助理小錦，還有部門男同事張勤，三人在一個坐落在城鄉結合部郊區的摩托車工廠做盡職調查。
早上九點, 他們一出賓館房間, 就發現外面的雨下得特別大，雨聲一直嘩嘩落下。
烏雲壓著天空，低矮的卷下來，明明是大白天, 卻像是夜晚降臨, 天又要黑了。
暴雨裹著狂風, 恣意侵襲過境，像是要把路邊的電線桿都要連根拔起。
張勤都沒法從賓館的前臺過去露天停車場開車。
他們三人來出差，開了一輛越野車。
這個案子不大也不小，阮愫在帶頭負責，其實憑她現在在公司的地位，還有她男朋友是在不停給她們公司巨型項目做的古皓白這兩點, 她可以派助理跟張勤過來就行了，但是她還是想親自過來實地看看。
她一直堅信不疑, 身為VP, 不了解自己的標的是無法打動客戶，做出成功的產品來的。
助理小錦晚上跟她睡一個房間, 看著今日這天氣, 感嘆道：“今日是哪位上仙在渡劫啊，我們阮副總來做個盡職調查，這窮鄉僻壤的天氣就這麽不給面子的嗎。”
張勤今天穿了身新的毛料西裝, 不想出去被雨淋濕，建議道：“我們喝個咖啡, 等雨停了再去摩托工廠吧。反正今天的行程只有這個，晚點去也行。”
阮愫本來想要求他們立刻過去參觀，看完好寫報告，發給宋妍娟，雖然這是一個不起眼的案子，但是今日事今日畢是阮愫工作的態度。
阮愫還沒開口，小錦便讚同了張勤的提議：“行啊。我們先去餐廳坐坐，等雨停再說。”
他們不去，阮愫一個人也無法完成工作，於是只能陪他們去喝咖啡。
她要了一杯香草咖啡，喝了幾口，拿出手機，耐心回覆完客戶發來的訊息後，她點開阮嶼跟她的對話框。
自從古皓白跟桑雲棲的緋聞出來，阮嶼最近很關心阮愫，給她發很多的微信。
前面的語音都是紅點，阮愫都沒點開聽。
今天早上，阮嶼打字，問：【今年朱阿姨果園裏的枇杷怎麽不酸了？】
阮愫得到印證，原來阮嶼收到的枇杷也不是酸的，甜枇杷不是古皓白帶來的錯覺。
阮愫回覆：【我怎麽知道，也許她果園裏的樹換品種了。】
阮嶼問：【你人呢？怎麽不在蘇城？他跟女明星天天上熱搜你不管管？】
阮愫覺得阮嶼這個自封的一家之主真的迷之可怕，他難道不是反對古皓白跟阮愫在一起嗎，怎麽現在又陰陽怪氣的催她去做妻管嚴。
【我到杭城出差了。】
【杭城哪裏？】
【理縣，一個摩托工廠。呆兩天。】
阮嶼忽然變得很緊張，【你馬上回來。】
【為什麽要回來？】阮愫不解。
阮嶼只好說：【那我馬上來陪你出差。】
【不用了，我真沒跟古皓白在一起。你別鹹吃蘿蔔淡操心。】
阮愫不理解阮嶼又在操什麽心，鎖住手機，拿出筆電處理了一些表格工作。
張勤跟小錦坐在她對面，一直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聊得很開心。
阮愫豎起耳朵聽見了，他們在聊古皓白跟桑雲棲。
應該是桑雲棲的團隊借機撒料了，這幾日她跟古皓白的關系被塑造得撲朔迷離。
阮愫快被氣死了，虧她還在阮嶼面前為古皓白正名，結果話音一落，他立馬跟女明星上熱搜了。
阮愫覺得這次真的不能輕易就原諒古皓白。
她在這麽抵觸他的同時，又害怕要是他真的被那個嬌媚可愛的女明星勾走了怎麽辦。
阮愫暗戀古皓白許久，阮愫以為這是她唯一能在這段感情裏緊握的籌碼。
可桑雲棲也暗戀了古皓白那麽久。
她條件比阮愫好多了，阮愫這兩天偷偷搜過她的個人資料，她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父母都是高知，爺爺輩是知名部隊軍人，不管怎麽看，都跟古皓白很門當戶對。
阮愫越來越有危機意識。
她對著電腦做表格的時候，一直聽到張勤跟小錦在壓低聲音聊，“要是阮副總跟京天太子爺分手，樺泰現在接觸的京天項目會不會都得黃啊？”
“你說阮副總跟他也那麽久了，怎麽剛官宣完，他轉身又被拍到跟別的女明星一起，這些有錢公子哥都是這樣衣不如新嗎……”
城郊三星級賓館的住宿條件差，讓人睡不好覺，餐廳部的香草咖啡沖得真的不怎麽樣，一股咖啡豆的煮焦味道。
阮愫抿了一口，轉頭看到外面雨勢依然很大，她厲聲叫兩個屬下。“走吧，去工廠。”
“可是雨還是很大耶。”兩人抱怨。
“總比你們在這兒嚼舌根，聊八卦強。”阮愫知道他們在聊她。
“阮副總，我們只是擔心你，想給你支招而已。聽說桑雲棲暗戀京天太子爺好幾年了，以前她一直不敢告白，怕配不上如意郎君。現在她為喜歡的人變得優秀，成為了娛樂圈頂流女明星，她才敢對全世界宣告她的暗戀。阮副總，嘖嘖嘖，這次恐怕我們樺泰跟京天的項目都要黃了吧？”
“你們能別說話了嗎。吵得很，信不信我寫報告，讓你們的季度獎金都被取消啊。”阮愫終於發了脾氣。
於是，張勤跟小錦後來就不敢聊這個話題了。
*
三人頂著大雨，去了趟摩托車工廠，跟工廠負責人報了名號。
生產線上的一個中年總工接待了他們。總工姓劉，三十五歲，本地人，在摩托車工廠做了好幾年了，經驗老道，給來自樺泰證券的三人耐心引薦了他們的整條流水線，告訴他們廠長臨時不在，去外地了，要明天上午才回廠裏。
他們要見廠長只能明天再過來一趟。
周密的實地參觀結束是下午五點，阮愫從工廠出來，很突兀的撞見一個人。
雖然好幾年不見，但是阮愫認識男人右眉角那道淡粉的短疤，襯得他本來就很利落的五官充滿濃濃的攻擊性的同時，又平添一股帶欲的撩撥感。
雨夜的天空特別低矮，壓著站在地上的人呼吸不暢，總能讓人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不喜的人。
身材高瘦的男人站在屋檐下，神色寡淡又薄情的在抽煙。
一點猩紅在他冷白皮的瘦突指尖懶倦的燃燒，昭示在暗夜裏不願服輸的燥意。
寬肩撐滿一件修身夾克衫，長腿裹條牛仔褲，短碎發，濃顏臉，眼眸亮又深，像暗夜裏被月光照亮的海，引人迷思。
“阮愫。”他牽唇叫阮愫。
阮愫今日穿一件淡藍的襯衫式長擺連衣裙，外面披了件月白的鉤花針織衫，腳踩鏤空細高跟，妝容清麗溫婉，即使電視上制作精良的偶像劇裏也難得出現氣質這麽高貴又清艷的投行女白領。
“……”阮愫認出了他。真的是周聞。
“聞哥，這誰啊？今天一整天都在被老劉帶著參觀工廠。”
“我們理縣這窮山惡水的破地方，居然來了這樣的大美女，比我們廠花吳盈麗漂亮多了。”
“這身材，真的絕了，救命，不說那胸，就說那腿，給我，我他媽真的能玩一整年。”
一群見識淺短的工廠男工們垂涎阮愫的美色，開始了不遮邊際的調侃。
網上有個梗，叫腿玩年。
他們現在見到漂亮又身材好的阮愫，就自然而然想起來了，興奮的說起葷段子。
周聞聽完，深色依舊很淡，忽地擡手，使勁甩了這個說葷段子的男工一巴掌。
這人個子矮，身形瘦，叫李允。平時跟著周聞混，白天在摩托車工廠上工，晚上去周聞的酒吧借著幫忙的名義蹭烈酒喝，蹭女人摸，周聞就是他大哥。
他這樣的人在理縣很多。所以，周聞在理縣是很多人的大哥。
被大哥毫無預警的甩了一耳光，李允才遲鈍的明白過來，這個膚白貌美，像是來錯地方的仙女好像是大哥喜歡的人，他剛才都沒搞清楚，就說想玩阮愫的腿，這巴掌挨得真不冤。
“聞哥，我錯了，我有眼無珠，嫂子的腿肯定只有聞哥能玩。”李允忙不疊的道歉。
“給老子滾。”周聞又狠踹了李允一腳，把他踹遠了。
這才走上來跟阮愫說話。“真是你啊，做夢都沒想到，會遇上你。”
周聞湊近了，黑眸瞪著，仔細打量阮愫的臉，她五官成熟了，俏麗若香甜的水蜜桃。
阮愫有點兒怕他，忙不疊的後退兩步。“好久不見。”阮愫拘謹的招呼了男人一句。她跟他真的談不上是熟。
“聽說你去北城上大學，先後交了兩個豪門公子哥男朋友，跟他們玩無縫銜接，鬧得全城轟動，天天上熱搜，我看到新聞的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
周聞把手裏燃燒的煙蒂按熄在自己的左手手背，牽唇調笑道，“後來的你過得不錯嘛。攀高枝了，是鳳凰了。”
可是周聞呢，他白天在摩托工廠上工，在空氣不流通的車間裏從早忙到天黑，晚上還要強打精神，去開通宵的酒吧，就為給他媽還債。
他媽現在住在精神病院裏，當初她身為有夫之婦，鬼迷心竅的被阮淩正勾搭，不僅把家裏的錢都偷去給阮淩正了，還把公司的公款也虧空了，阮淩正不止騙她色，還騙她財。
阮淩正長得挺帥的，為人風趣，勾女人很在行。
周聞他媽就被阮淩正勾過去了，不計代價的為他花錢，讓他玩摩托，下場就是背了幾百萬的債，還被周聞他爸給往死裏揍得精神失常。
那之後，阮淩正身邊又很快出現了別的風情萬種的女人。
周聞被他爸帶著去阮淩正家裏找過阮淩正，要他還錢，阮淩正沒有錢，他們父子倆日夜不休的守著他，說要把他送去派出所，舉報他誘拐已婚婦女。
阮淩正沒有辦法，怕坐牢，喝了幾口酒之後，就給周聞父子寫了一張賣身契，把他當時十三歲的女兒阮愫賣給周聞父子，原話說：“等她長大了，嫁給周聞，這債老子就算還過了。”
說完，阮淩正還拉阮愫的小手在那張賣身契上煞有介事的蓋過指印。
這是阮愫第一次在東塘遇見古皓白的前一天發生的事。
為什麽阮愫在整個青春期都那麽迷戀古皓白，因為在她遇見他的前一天，她身在無比漆黑的地獄。
遇見他之後，她去了有月亮的地方。
可是就算古皓白把她從地獄裏撈出來了，有些過去還是一直纏著阮愫，為何她一直不肯跟他去領證，因為她忘不掉最初，她是一個沒有良心的男人的女兒，卑賤到可以被這個人隨便拉出去抵債。
真的要跟古皓白步入婚姻的殿堂，一起恪守神聖的誓言時，阮愫退縮了，她怕她配不上古皓白。
阮淩正後來消失了，因為他惹了太多事，太多人找他麻煩，他跑路了。
這些人只能去找他的家眷。
在阮愫回到阮嶼跟曲幽身邊生活幾年後，周聞父子還是在找他們要錢，阮淩正一直下落不明。
阮愫跟阮嶼的繼父姚檀寧為了保護他們，采取強硬措施，把這事告上了法庭，周聞父子才停止了對曲幽三母子的騷擾。
然而，周聞始終過不去這個坎。
周聞從青春期起就是個離經叛道的混混，他不愛上學，天天打架，身邊一直跟著不少長相出挑，身材美艷的女朋友。
也許是太恨阮淩正了，周聞隔三差五總要去找找阮愫，瞧瞧阮淩正的女兒是不是過得比他差。只要比他差，他就心理平衡了。
一開始，周聞當她是毫無存在感的小女孩。
到後來，周聞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長大的她太漂亮了，又野又嬌，能輕易的挑起男人心裏的征服欲，而這些男人通常還得是那種天生桀驁不馴，只想挑戰高難度的類型。
周聞真沒想到今天會在他的地盤碰見阮愫。
周聞本來都想算了，畢竟法院正式判了，阮淩正欠錢，跟阮愫她們母子三人無關。
可是阮愫太耀眼了，一臉無辜又嬌媚的出現在理縣這種落後的窮鄉僻壤，讓素太久的周聞想開葷了。
那兩個豪門公子哥對她幹的事，周聞也想幹。
阮愫想起早上阮嶼知道她來了理縣一個摩托工廠出差，變得無比焦慮，因為阮嶼知道周聞在這裏。
她居然傻傻的跑到仇人的地盤來了。她只當是來出差工作，沒想到會遇上恨他們一家人入骨的周聞。
阮愫故作鎮靜，看著周聞的眼睛說：“我是來出差的，你們工廠老板想找我們證券公司做一個股票外銷。”
“是嗎？”周聞問，嘴角浮現玩味的笑意，“你住哪個賓館？晚上我來找你。”
阮愫沒回答。眼神愈發警惕。
周聞又道：“我在縣裏有個酒吧，晚上通宵營業，天黑以後，你來陪我喝幾杯。”
“不了，我晚上回去還得馬上寫調查報告。”阮愫果斷拒絕。
周聞嘖了一下薄唇，嘲弄的笑出了聲，“當老子是毒蛇是吧？就這麽怕纏上你？”
“……”阮愫沒否認。她清楚周聞是什麽樣的人，他無法無天，自從他媽的事過去後，他就頹廢過日。
並且，他希望阮愫也跟他一樣過得不好。
“你爸當初給我那張賣身契，我還好好收著的。就想著哪天實在不如意了，就找我的小媳婦陪我下地獄。”周聞說著，拉了阮愫一把，朝他懷裏帶。
阮愫被嚇得花容失色，腦海裏條件反射的想起古皓白。她想他立刻來護著她。
周聞身上有辛辣的煙味，還有一股在車間組裝摩托車染上的機油味。他的靠近讓阮愫十分反感。
“周聞，別做犯法的事，我不欠你任何東西。”阮愫斬釘截鐵的說。
“是嘛，晚上我到你賓館房間去找你。你就知道你欠不欠我了。”周聞眸色渾濁，舔著唇角，將阮愫從頭到腳都盯了一遍。
“離我遠點。”阮愫一把推開周聞。
“偏不。”周聞還要再上來做糾纏。
劉工此時從車間出來了，見到周聞他們一群男人圍著阮愫，知道這幫痞子又想搞事了。
可是就算搞事，也萬萬不能在廠裏搞。
劉工大聲吼他們：“周聞！幹什麽呢？又他媽想進局子了？三天兩頭的，能不能消停消停，這是華泰證券的阮副總，你別打她歪心思，人有後臺，你惹不起！到時候被人收拾得找不到北，別說我事先沒提醒你！”
“劉工，說什麽呢。什麽叫我們聞哥惹不起，我們聞哥理縣扛把子，誰敢惹他！”周聞的小弟們幫他吼。
“就是，我們聞哥瞧上一個妞，哪裏能有兜不住的理。”
“今晚上就得把她給睡了。”
“小娘們兒別跑啊，你跑不掉的。”
阮愫趁著這個當下，快速從周聞身邊離開，朝他們開來的車走去，張勤跟小錦去收集資料了，現在不在。
適才發生的事，他們不知道，阮愫心有餘悸，沒想到自己這趟出差會碰上周聞這個流氓。
*
三人回到車上，一輛大切諾基。公司給他們配的公車。
小錦過來的路上，似乎聽到工廠的女工在熱烈的議論什麽，找阮愫求證。
“阮副總，我剛才聽到廠裏的人說，他們的男工，那個長得最帥的，叫周聞的，在為難你。”
“沒有，我不認識他。”阮愫做了否認。
“方才有幾個人特地跑來問我們住哪個賓館。”將車往賓館方向開去的張勤說。
“你不會傻到說了吧？”阮愫緊張。
張勤笑：“沒有，我隨便說了一個假的地址。”
阮愫這才有些許放松。
小錦說：“我對這個地方印象不好，這裏出沒的都是些什麽人啊，他們那些男工簡直就是流氓，要不我們今晚就回蘇城吧。”
張勤打擊她：“工作還沒結束呢，廠長都還沒見。我們來這一趟也不能白來吧。”
小錦小聲說：“可是我剛才打聽了，這裏治安真的不好，那個叫周聞的，經常在這裏尋釁滋事，是個很可怕的混混，什麽壞事都幹，連警察都怕他。”
阮愫捏緊手心，想給阮嶼打個電話，可是覺得阮嶼一個白凈醫生不會是處理這事的能手，他來了，說不定只有挨周聞揍的份。
阮愫想起了自己的男人，雖然他現在在跟女明星傳緋聞，但他的確是阮愫的男人。
這趟出差，要不然就找京天的古總來給她保駕護航吧。
阮愫沈思，掏出手機，打算給古皓白發消息，告訴她現在在哪裏，遇上什麽事了，這一刻心裏特別害怕，她特別想他來護著她，卻尷尬的發現自己昨天把他拉黑了。
要是她找他求救，會不會顯得她很沒有原則，他不是正在跟女明星傳緋聞嗎，阮愫還巴巴的想著他幹嘛呢。
“……”阮愫如鯁在喉，扶額嘆氣，有點騎虎難下。現在到底如何是好。
*
晚上縣城裏又下起了大雨。狂風肆掠，嘈雜風雨聲吵得人無法清凈。
阮愫睡得很不安穩，小錦跟她睡一個標準間，倒是早就睡著了。
阮愫放在枕頭下的電話嗡嗡震動，阮愫接聽，來電人是周聞。
他應該是問那個劉工拿到了阮愫的號碼。劉工表面上在維護阮愫，其實是跟周聞一夥的。
周聞用充滿倦意的聲音嘟噥著說：“睡沒？我這兒幫你找到一個人。也許你想見見。”
“我誰都不想見，明天工作結束我就走了。”阮愫冷冷回答。她不想跟周聞糾纏，是阮淩正欠他們周家，不是阮愫。
“是麽？”周聞愉快的嘆氣，假裝犯愁，“我把你那長得特別帥的爸找到了，以前穿個花襯衫，騎個摩托車，天天到處勾女人，他現在變成什麽樣了，你真該來看看。不看真可惜了。”
“我爸現在在家裏，至於你說的那個人，我跟他一絲關系都沒有。”阮愫不認阮淩正這個爸。
“阮愫。”周聞笑了一聲，在電話裏口吻顯得特別痞氣，“血濃於水，他都把我媽弄瘋了，我今晚要是真打斷他兩條腿，也不算什麽吧。他值得。”
“周聞，你別亂來。我會立刻報警。”阮愫的虛張聲勢終於無法維持，她心跳加快，就算阮淩正是個混蛋，可是他的確是她父親。
“理縣派出所裏那些警察我都認識，他們不管我，因為我的酒吧一直在給他們交保護費呢。”
語畢，“你可以先報警，然後再來，理縣北丘街的酒吧，酒吧名字叫癮。進來之後，跟門童說你找我就行了。”周聞給阮愫指路。
他真的不怕她報警，建議她先報警，再去他的酒吧。
“我手上這個人的照片發你彩信上了，你看看像不像，真是巧，晚上我兄弟場子裏有個人出老千，他們抓住了想暴打，沒想到這個人就是我一直找不到的阮淩正，我都找他找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今天遇上你了，他就跟著出現了。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天意？”
周聞兀自笑著，在他自己開的酒吧辦公室裏的沙發上坐著，兩個化著廉價淚鉆妝的公主正在端著酒杯跟果盤伺候他。
兩個妞身材都挺好的，胸大腰細，穿得也性感，一個是吊帶連衣裙，一個是抹胸小禮服。
她們把周聞當老板討好，嬌媚身子一直有意無意的往他□□蹭。
可是周聞一點感覺都沒有，自從下午偶然邂逅阮愫，周聞腦海裏浮現的一直是當初那個跟著阮淩正這個痞子過日子的可憐小女孩。
阮淩正對她差得要命，學都不讓她上，隨隨便便就能答應把她送給債主抵債。
周聞一度還以為她長大後的人生就會跟他酒吧裏這些陪酒女一樣，在小縣城裏無謂的虛度平庸青春。
結果，數年之後，周聞在新聞熱搜上偶然刷到膚白貌美的她，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
燦亮的眼中像是揣著滿天星河，嫣然一笑就能讓人收獲明媚春意。
她在北城念名牌大學，交男朋友的眼光特別高，一般的凡夫俗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她讓兩個頂級豪門闊公子喪失理智，嬌寵她到極致，為她爭風吃醋，公然開戰。
確認到這個美人真的就是阮淩正的女兒阮愫以後，周聞像是被狠狠的打了臉一樣，專門沖回周家，將當初阮淩正寫給他們父子的那張賣身契翻出來看，上面的確有年少的阮愫被阮淩正逼著摁下的手指印。
意思就是某種程度上，阮愫可以算是周聞的東西。
可是，周聞的東西卻招惹上了周聞惹不起的人。
那兩個人的背景，周聞都在網上搜過，周聞文化不高，但是他也知道，有一個被用爛的詞，可以很貼切的用在這兩個男人的身上。
那便是，天之驕子。
最後把阮愫搶贏的那個人不僅家裏有錢有勢，還參過軍，曾是最精銳的陸軍特種兵，甚至在國外參加過國際維和部隊的長期駐紮。
現在回歸家族了，是國內金融圈子裏的風投大佬，每天經他手的鈔票是數不清的天文數字。
但是，那又怎麽樣。
周聞不怕他。既然遇上了，周聞就想找阮愫敘敘她當初被阮淩正許給周聞抵債的舊。
深思熟慮後，“周聞，我真不會來。”阮愫不想以身犯險，她沒那麽蠢。
“那阮淩正下半生就在輪椅上過。最晚淩晨一點我要見到你。”周聞掛斷了電話。
坐在他身邊的兩個陪酒女嬌滴滴的問：“聞哥，跟誰講電話呢，淩晨一點想見誰？不是說好了今晚跟我們一起過嘛。”
兩人尖著嗓子，蔥白的手指往周聞唇邊送葡萄，要餵他吃。
周聞毫無興趣，起身躲開，將她們趕了出去，“趕緊給老子滾。見了你們就煩。”
兩個女人出去了，門晃蕩了兩下，傳來外面大廳裏嘈雜的歌聲，很快又被合上。
周聞坐到辦公桌後，把腿搭在桌沿，點了根煙，銜到嘴角，開始靜靜等待他的小媳婦兒的到來。
周聞現在特別好奇那個姓蘇的，怎麽中途放棄了。
周聞以前沒有親眼見阮愫，現在見了，他覺得他要是那個姓蘇的，他就爭到底，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最後一定要把阮愫占為己有。
至於那個姓古的，周聞就想今晚事成之後，他來收拾周聞，反正周聞覺得活著也沒意思。
周聞點了根煙，噙在嘴裏吞雲吐霧，任自己開始肖想別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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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 他們一出賓館房間, 就發現外面的雨下得特別大，雨聲一直嘩嘩落下。
烏雲壓著天空，低矮的卷下來，明明是大白天, 卻像是夜晚降臨, 天又要黑了。
暴雨裹著狂風, 恣意侵襲過境，像是要把路邊的電線桿都要連根拔起。
張勤都沒法從賓館的前臺過去露天停車場開車。
他們三人來出差，開了一輛越野車。
這個案子不大也不小，阮愫在帶頭負責，其實憑她現在在公司的地位，還有她男朋友是在不停給她們公司巨型項目做的古皓白這兩點, 她可以派助理跟張勤過來就行了，但是她還是想親自過來實地看看。
她一直堅信不疑, 身為VP, 不了解自己的標的是無法打動客戶，做出成功的產品來的。
助理小錦晚上跟她睡一個房間, 看著今日這天氣, 感嘆道：“今日是哪位上仙在渡劫啊，我們阮副總來做個盡職調查，這窮鄉僻壤的天氣就這麽不給面子的嗎。”
張勤今天穿了身新的毛料西裝, 不想出去被雨淋濕，建議道：“我們喝個咖啡, 等雨停了再去摩托工廠吧。反正今天的行程只有這個，晚點去也行。”
阮愫本來想要求他們立刻過去參觀，看完好寫報告，發給宋妍娟，雖然這是一個不起眼的案子，但是今日事今日畢是阮愫工作的態度。
阮愫還沒開口，小錦便讚同了張勤的提議：“行啊。我們先去餐廳坐坐，等雨停再說。”
他們不去，阮愫一個人也無法完成工作，於是只能陪他們去喝咖啡。
她要了一杯香草咖啡，喝了幾口，拿出手機，耐心回覆完客戶發來的訊息後，她點開阮嶼跟她的對話框。
自從古皓白跟桑雲棲的緋聞出來，阮嶼最近很關心阮愫，給她發很多的微信。
前面的語音都是紅點，阮愫都沒點開聽。
今天早上，阮嶼打字，問：【今年朱阿姨果園裏的枇杷怎麽不酸了？】
阮愫得到印證，原來阮嶼收到的枇杷也不是酸的，甜枇杷不是古皓白帶來的錯覺。
阮愫回覆：【我怎麽知道，也許她果園裏的樹換品種了。】
阮嶼問：【你人呢？怎麽不在蘇城？他跟女明星天天上熱搜你不管管？】
阮愫覺得阮嶼這個自封的一家之主真的迷之可怕，他難道不是反對古皓白跟阮愫在一起嗎，怎麽現在又陰陽怪氣的催她去做妻管嚴。
【我到杭城出差了。】
【杭城哪裏？】
【理縣，一個摩托工廠。呆兩天。】
阮嶼忽然變得很緊張，【你馬上回來。】
【為什麽要回來？】阮愫不解。
阮嶼只好說：【那我馬上來陪你出差。】
【不用了，我真沒跟古皓白在一起。你別鹹吃蘿蔔淡操心。】
阮愫不理解阮嶼又在操什麽心，鎖住手機，拿出筆電處理了一些表格工作。
張勤跟小錦坐在她對面，一直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聊得很開心。
阮愫豎起耳朵聽見了，他們在聊古皓白跟桑雲棲。
應該是桑雲棲的團隊借機撒料了，這幾日她跟古皓白的關系被塑造得撲朔迷離。
阮愫快被氣死了，虧她還在阮嶼面前為古皓白正名，結果話音一落，他立馬跟女明星上熱搜了。
阮愫覺得這次真的不能輕易就原諒古皓白。
她在這麽抵觸他的同時，又害怕要是他真的被那個嬌媚可愛的女明星勾走了怎麽辦。
阮愫暗戀古皓白許久，阮愫以為這是她唯一能在這段感情裏緊握的籌碼。
可桑雲棲也暗戀了古皓白那麽久。
她條件比阮愫好多了，阮愫這兩天偷偷搜過她的個人資料，她出生在一個書香門第，父母都是高知，爺爺輩是知名部隊軍人，不管怎麽看，都跟古皓白很門當戶對。
阮愫越來越有危機意識。
她對著電腦做表格的時候，一直聽到張勤跟小錦在壓低聲音聊，“要是阮副總跟京天太子爺分手，樺泰現在接觸的京天項目會不會都得黃啊？”
“你說阮副總跟他也那麽久了，怎麽剛官宣完，他轉身又被拍到跟別的女明星一起，這些有錢公子哥都是這樣衣不如新嗎……”
城郊三星級賓館的住宿條件差，讓人睡不好覺，餐廳部的香草咖啡沖得真的不怎麽樣，一股咖啡豆的煮焦味道。
阮愫抿了一口，轉頭看到外面雨勢依然很大，她厲聲叫兩個屬下。“走吧，去工廠。”
“可是雨還是很大耶。”兩人抱怨。
“總比你們在這兒嚼舌根，聊八卦強。”阮愫知道他們在聊她。
“阮副總，我們只是擔心你，想給你支招而已。聽說桑雲棲暗戀京天太子爺好幾年了，以前她一直不敢告白，怕配不上如意郎君。現在她為喜歡的人變得優秀，成為了娛樂圈頂流女明星，她才敢對全世界宣告她的暗戀。阮副總，嘖嘖嘖，這次恐怕我們樺泰跟京天的項目都要黃了吧？”
“你們能別說話了嗎。吵得很，信不信我寫報告，讓你們的季度獎金都被取消啊。”阮愫終於發了脾氣。
於是，張勤跟小錦後來就不敢聊這個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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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頂著大雨，去了趟摩托車工廠，跟工廠負責人報了名號。
生產線上的一個中年總工接待了他們。總工姓劉，三十五歲，本地人，在摩托車工廠做了好幾年了，經驗老道，給來自樺泰證券的三人耐心引薦了他們的整條流水線，告訴他們廠長臨時不在，去外地了，要明天上午才回廠裏。
他們要見廠長只能明天再過來一趟。
周密的實地參觀結束是下午五點，阮愫從工廠出來，很突兀的撞見一個人。
雖然好幾年不見，但是阮愫認識男人右眉角那道淡粉的短疤，襯得他本來就很利落的五官充滿濃濃的攻擊性的同時，又平添一股帶欲的撩撥感。
雨夜的天空特別低矮，壓著站在地上的人呼吸不暢，總能讓人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不喜的人。
身材高瘦的男人站在屋檐下，神色寡淡又薄情的在抽煙。
一點猩紅在他冷白皮的瘦突指尖懶倦的燃燒，昭示在暗夜裏不願服輸的燥意。
寬肩撐滿一件修身夾克衫，長腿裹條牛仔褲，短碎發，濃顏臉，眼眸亮又深，像暗夜裏被月光照亮的海，引人迷思。
“阮愫。”他牽唇叫阮愫。
阮愫今日穿一件淡藍的襯衫式長擺連衣裙，外面披了件月白的鉤花針織衫，腳踩鏤空細高跟，妝容清麗溫婉，即使電視上制作精良的偶像劇裏也難得出現氣質這麽高貴又清艷的投行女白領。
“……”阮愫認出了他。真的是周聞。
“聞哥，這誰啊？今天一整天都在被老劉帶著參觀工廠。”
“我們理縣這窮山惡水的破地方，居然來了這樣的大美女，比我們廠花吳盈麗漂亮多了。”
“這身材，真的絕了，救命，不說那胸，就說那腿，給我，我他媽真的能玩一整年。”
一群見識淺短的工廠男工們垂涎阮愫的美色，開始了不遮邊際的調侃。
網上有個梗，叫腿玩年。
他們現在見到漂亮又身材好的阮愫，就自然而然想起來了，興奮的說起葷段子。
周聞聽完，深色依舊很淡，忽地擡手，使勁甩了這個說葷段子的男工一巴掌。
這人個子矮，身形瘦，叫李允。平時跟著周聞混，白天在摩托車工廠上工，晚上去周聞的酒吧借著幫忙的名義蹭烈酒喝，蹭女人摸，周聞就是他大哥。
他這樣的人在理縣很多。所以，周聞在理縣是很多人的大哥。
被大哥毫無預警的甩了一耳光，李允才遲鈍的明白過來，這個膚白貌美，像是來錯地方的仙女好像是大哥喜歡的人，他剛才都沒搞清楚，就說想玩阮愫的腿，這巴掌挨得真不冤。
“聞哥，我錯了，我有眼無珠，嫂子的腿肯定只有聞哥能玩。”李允忙不疊的道歉。
“給老子滾。”周聞又狠踹了李允一腳，把他踹遠了。
這才走上來跟阮愫說話。“真是你啊，做夢都沒想到，會遇上你。”
周聞湊近了，黑眸瞪著，仔細打量阮愫的臉，她五官成熟了，俏麗若香甜的水蜜桃。
阮愫有點兒怕他，忙不疊的後退兩步。“好久不見。”阮愫拘謹的招呼了男人一句。她跟他真的談不上是熟。
“聽說你去北城上大學，先後交了兩個豪門公子哥男朋友，跟他們玩無縫銜接，鬧得全城轟動，天天上熱搜，我看到新聞的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
周聞把手裏燃燒的煙蒂按熄在自己的左手手背，牽唇調笑道，“後來的你過得不錯嘛。攀高枝了，是鳳凰了。”
可是周聞呢，他白天在摩托工廠上工，在空氣不流通的車間裏從早忙到天黑，晚上還要強打精神，去開通宵的酒吧，就為給他媽還債。
他媽現在住在精神病院裏，當初她身為有夫之婦，鬼迷心竅的被阮淩正勾搭，不僅把家裏的錢都偷去給阮淩正了，還把公司的公款也虧空了，阮淩正不止騙她色，還騙她財。
阮淩正長得挺帥的，為人風趣，勾女人很在行。
周聞他媽就被阮淩正勾過去了，不計代價的為他花錢，讓他玩摩托，下場就是背了幾百萬的債，還被周聞他爸給往死裏揍得精神失常。
那之後，阮淩正身邊又很快出現了別的風情萬種的女人。
周聞被他爸帶著去阮淩正家裏找過阮淩正，要他還錢，阮淩正沒有錢，他們父子倆日夜不休的守著他，說要把他送去派出所，舉報他誘拐已婚婦女。
阮淩正沒有辦法，怕坐牢，喝了幾口酒之後，就給周聞父子寫了一張賣身契，把他當時十三歲的女兒阮愫賣給周聞父子，原話說：“等她長大了，嫁給周聞，這債老子就算還過了。”
說完，阮淩正還拉阮愫的小手在那張賣身契上煞有介事的蓋過指印。
這是阮愫第一次在東塘遇見古皓白的前一天發生的事。
為什麽阮愫在整個青春期都那麽迷戀古皓白，因為在她遇見他的前一天，她身在無比漆黑的地獄。
遇見他之後，她去了有月亮的地方。
可是就算古皓白把她從地獄裏撈出來了，有些過去還是一直纏著阮愫，為何她一直不肯跟他去領證，因為她忘不掉最初，她是一個沒有良心的男人的女兒，卑賤到可以被這個人隨便拉出去抵債。
真的要跟古皓白步入婚姻的殿堂，一起恪守神聖的誓言時，阮愫退縮了，她怕她配不上古皓白。
阮淩正後來消失了，因為他惹了太多事，太多人找他麻煩，他跑路了。
這些人只能去找他的家眷。
在阮愫回到阮嶼跟曲幽身邊生活幾年後，周聞父子還是在找他們要錢，阮淩正一直下落不明。
阮愫跟阮嶼的繼父姚檀寧為了保護他們，采取強硬措施，把這事告上了法庭，周聞父子才停止了對曲幽三母子的騷擾。
然而，周聞始終過不去這個坎。
周聞從青春期起就是個離經叛道的混混，他不愛上學，天天打架，身邊一直跟著不少長相出挑，身材美艷的女朋友。
也許是太恨阮淩正了，周聞隔三差五總要去找找阮愫，瞧瞧阮淩正的女兒是不是過得比他差。只要比他差，他就心理平衡了。
一開始，周聞當她是毫無存在感的小女孩。
到後來，周聞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長大的她太漂亮了，又野又嬌，能輕易的挑起男人心裏的征服欲，而這些男人通常還得是那種天生桀驁不馴，只想挑戰高難度的類型。
周聞真沒想到今天會在他的地盤碰見阮愫。
周聞本來都想算了，畢竟法院正式判了，阮淩正欠錢，跟阮愫她們母子三人無關。
可是阮愫太耀眼了，一臉無辜又嬌媚的出現在理縣這種落後的窮鄉僻壤，讓素太久的周聞想開葷了。
那兩個豪門公子哥對她幹的事，周聞也想幹。
阮愫想起早上阮嶼知道她來了理縣一個摩托工廠出差，變得無比焦慮，因為阮嶼知道周聞在這裏。
她居然傻傻的跑到仇人的地盤來了。她只當是來出差工作，沒想到會遇上恨他們一家人入骨的周聞。
阮愫故作鎮靜，看著周聞的眼睛說：“我是來出差的，你們工廠老板想找我們證券公司做一個股票外銷。”
“是嗎？”周聞問，嘴角浮現玩味的笑意，“你住哪個賓館？晚上我來找你。”
阮愫沒回答。眼神愈發警惕。
周聞又道：“我在縣裏有個酒吧，晚上通宵營業，天黑以後，你來陪我喝幾杯。”
“不了，我晚上回去還得馬上寫調查報告。”阮愫果斷拒絕。
周聞嘖了一下薄唇，嘲弄的笑出了聲，“當老子是毒蛇是吧？就這麽怕纏上你？”
“……”阮愫沒否認。她清楚周聞是什麽樣的人，他無法無天，自從他媽的事過去後，他就頹廢過日。
並且，他希望阮愫也跟他一樣過得不好。
“你爸當初給我那張賣身契，我還好好收著的。就想著哪天實在不如意了，就找我的小媳婦陪我下地獄。”周聞說著，拉了阮愫一把，朝他懷裏帶。
阮愫被嚇得花容失色，腦海裏條件反射的想起古皓白。她想他立刻來護著她。
周聞身上有辛辣的煙味，還有一股在車間組裝摩托車染上的機油味。他的靠近讓阮愫十分反感。
“周聞，別做犯法的事，我不欠你任何東西。”阮愫斬釘截鐵的說。
“是嘛，晚上我到你賓館房間去找你。你就知道你欠不欠我了。”周聞眸色渾濁，舔著唇角，將阮愫從頭到腳都盯了一遍。
“離我遠點。”阮愫一把推開周聞。
“偏不。”周聞還要再上來做糾纏。
劉工此時從車間出來了，見到周聞他們一群男人圍著阮愫，知道這幫痞子又想搞事了。
可是就算搞事，也萬萬不能在廠裏搞。
劉工大聲吼他們：“周聞！幹什麽呢？又他媽想進局子了？三天兩頭的，能不能消停消停，這是華泰證券的阮副總，你別打她歪心思，人有後臺，你惹不起！到時候被人收拾得找不到北，別說我事先沒提醒你！”
“劉工，說什麽呢。什麽叫我們聞哥惹不起，我們聞哥理縣扛把子，誰敢惹他！”周聞的小弟們幫他吼。
“就是，我們聞哥瞧上一個妞，哪裏能有兜不住的理。”
“今晚上就得把她給睡了。”
“小娘們兒別跑啊，你跑不掉的。”
阮愫趁著這個當下，快速從周聞身邊離開，朝他們開來的車走去，張勤跟小錦去收集資料了，現在不在。
適才發生的事，他們不知道，阮愫心有餘悸，沒想到自己這趟出差會碰上周聞這個流氓。
*
三人回到車上，一輛大切諾基。公司給他們配的公車。
小錦過來的路上，似乎聽到工廠的女工在熱烈的議論什麽，找阮愫求證。
“阮副總，我剛才聽到廠裏的人說，他們的男工，那個長得最帥的，叫周聞的，在為難你。”
“沒有，我不認識他。”阮愫做了否認。
“方才有幾個人特地跑來問我們住哪個賓館。”將車往賓館方向開去的張勤說。
“你不會傻到說了吧？”阮愫緊張。
張勤笑：“沒有，我隨便說了一個假的地址。”
阮愫這才有些許放松。
小錦說：“我對這個地方印象不好，這裏出沒的都是些什麽人啊，他們那些男工簡直就是流氓，要不我們今晚就回蘇城吧。”
張勤打擊她：“工作還沒結束呢，廠長都還沒見。我們來這一趟也不能白來吧。”
小錦小聲說：“可是我剛才打聽了，這裏治安真的不好，那個叫周聞的，經常在這裏尋釁滋事，是個很可怕的混混，什麽壞事都幹，連警察都怕他。”
阮愫捏緊手心，想給阮嶼打個電話，可是覺得阮嶼一個白凈醫生不會是處理這事的能手，他來了，說不定只有挨周聞揍的份。
阮愫想起了自己的男人，雖然他現在在跟女明星傳緋聞，但他的確是阮愫的男人。
這趟出差，要不然就找京天的古總來給她保駕護航吧。
阮愫沈思，掏出手機，打算給古皓白發消息，告訴她現在在哪裏，遇上什麽事了，這一刻心裏特別害怕，她特別想他來護著她，卻尷尬的發現自己昨天把他拉黑了。
要是她找他求救，會不會顯得她很沒有原則，他不是正在跟女明星傳緋聞嗎，阮愫還巴巴的想著他幹嘛呢。
“……”阮愫如鯁在喉，扶額嘆氣，有點騎虎難下。現在到底如何是好。
*
晚上縣城裏又下起了大雨。狂風肆掠，嘈雜風雨聲吵得人無法清凈。
阮愫睡得很不安穩，小錦跟她睡一個標準間，倒是早就睡著了。
阮愫放在枕頭下的電話嗡嗡震動，阮愫接聽，來電人是周聞。
他應該是問那個劉工拿到了阮愫的號碼。劉工表面上在維護阮愫，其實是跟周聞一夥的。
周聞用充滿倦意的聲音嘟噥著說：“睡沒？我這兒幫你找到一個人。也許你想見見。”
“我誰都不想見，明天工作結束我就走了。”阮愫冷冷回答。她不想跟周聞糾纏，是阮淩正欠他們周家，不是阮愫。
“是麽？”周聞愉快的嘆氣，假裝犯愁，“我把你那長得特別帥的爸找到了，以前穿個花襯衫，騎個摩托車，天天到處勾女人，他現在變成什麽樣了，你真該來看看。不看真可惜了。”
“我爸現在在家裏，至於你說的那個人，我跟他一絲關系都沒有。”阮愫不認阮淩正這個爸。
“阮愫。”周聞笑了一聲，在電話裏口吻顯得特別痞氣，“血濃於水，他都把我媽弄瘋了，我今晚要是真打斷他兩條腿，也不算什麽吧。他值得。”
“周聞，你別亂來。我會立刻報警。”阮愫的虛張聲勢終於無法維持，她心跳加快，就算阮淩正是個混蛋，可是他的確是她父親。
“理縣派出所裏那些警察我都認識，他們不管我，因為我的酒吧一直在給他們交保護費呢。”
語畢，“你可以先報警，然後再來，理縣北丘街的酒吧，酒吧名字叫癮。進來之後，跟門童說你找我就行了。”周聞給阮愫指路。
他真的不怕她報警，建議她先報警，再去他的酒吧。
“我手上這個人的照片發你彩信上了，你看看像不像，真是巧，晚上我兄弟場子裏有個人出老千，他們抓住了想暴打，沒想到這個人就是我一直找不到的阮淩正，我都找他找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今天遇上你了，他就跟著出現了。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天意？”
周聞兀自笑著，在他自己開的酒吧辦公室裏的沙發上坐著，兩個化著廉價淚鉆妝的公主正在端著酒杯跟果盤伺候他。
兩個妞身材都挺好的，胸大腰細，穿得也性感，一個是吊帶連衣裙，一個是抹胸小禮服。
她們把周聞當老板討好，嬌媚身子一直有意無意的往他□□蹭。
可是周聞一點感覺都沒有，自從下午偶然邂逅阮愫，周聞腦海裏浮現的一直是當初那個跟著阮淩正這個痞子過日子的可憐小女孩。
阮淩正對她差得要命，學都不讓她上，隨隨便便就能答應把她送給債主抵債。
周聞一度還以為她長大後的人生就會跟他酒吧裏這些陪酒女一樣，在小縣城裏無謂的虛度平庸青春。
結果，數年之後，周聞在新聞熱搜上偶然刷到膚白貌美的她，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
燦亮的眼中像是揣著滿天星河，嫣然一笑就能讓人收獲明媚春意。
她在北城念名牌大學，交男朋友的眼光特別高，一般的凡夫俗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她讓兩個頂級豪門闊公子喪失理智，嬌寵她到極致，為她爭風吃醋，公然開戰。
確認到這個美人真的就是阮淩正的女兒阮愫以後，周聞像是被狠狠的打了臉一樣，專門沖回周家，將當初阮淩正寫給他們父子的那張賣身契翻出來看，上面的確有年少的阮愫被阮淩正逼著摁下的手指印。
意思就是某種程度上，阮愫可以算是周聞的東西。
可是，周聞的東西卻招惹上了周聞惹不起的人。
那兩個人的背景，周聞都在網上搜過，周聞文化不高，但是他也知道，有一個被用爛的詞，可以很貼切的用在這兩個男人的身上。
那便是，天之驕子。
最後把阮愫搶贏的那個人不僅家裏有錢有勢，還參過軍，曾是最精銳的陸軍特種兵，甚至在國外參加過國際維和部隊的長期駐紮。
現在回歸家族了，是國內金融圈子裏的風投大佬，每天經他手的鈔票是數不清的天文數字。
但是，那又怎麽樣。
周聞不怕他。既然遇上了，周聞就想找阮愫敘敘她當初被阮淩正許給周聞抵債的舊。
深思熟慮後，“周聞，我真不會來。”阮愫不想以身犯險，她沒那麽蠢。
“那阮淩正下半生就在輪椅上過。最晚淩晨一點我要見到你。”周聞掛斷了電話。
坐在他身邊的兩個陪酒女嬌滴滴的問：“聞哥，跟誰講電話呢，淩晨一點想見誰？不是說好了今晚跟我們一起過嘛。”
兩人尖著嗓子，蔥白的手指往周聞唇邊送葡萄，要餵他吃。
周聞毫無興趣，起身躲開，將她們趕了出去，“趕緊給老子滾。見了你們就煩。”
兩個女人出去了，門晃蕩了兩下，傳來外面大廳裏嘈雜的歌聲，很快又被合上。
周聞坐到辦公桌後，把腿搭在桌沿，點了根煙，銜到嘴角，開始靜靜等待他的小媳婦兒的到來。
周聞現在特別好奇那個姓蘇的，怎麽中途放棄了。
周聞以前沒有親眼見阮愫，現在見了，他覺得他要是那個姓蘇的，他就爭到底，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最後一定要把阮愫占為己有。
至於那個姓古的，周聞就想今晚事成之後，他來收拾周聞，反正周聞覺得活著也沒意思。
周聞點了根煙，噙在嘴裏吞雲吐霧，任自己開始肖想別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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